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明清景德镇外销瓷

 

 

     瓷器以其独特的烧造技术和精湛的美学设计风靡世界，不仅盛上佳肴摆满了各国餐桌，更是装点富人厅堂的珍藏之物。

 

     “中国瓷器”始于汉代，至唐宋渐趋成熟，兴于明，极盛于清。在这漫长的历史中，大量中国瓷器翻山越岭、漂洋过海，远销五大洲，形成了一条世界性的商品流通、人员往来、文化交流之路——瓷器之路。明清时期的景德镇瓷器就是这条商路上的大宗商品。

 

 

     明清时期，景德镇是皇家御窑厂的所在地，也是中国瓷器的原创中心，釉彩品种的绘制无所不能，器形装饰的设计无奇不有，瓷器烧造的工艺无所不精，销售流通的市场无处不达……《广志绎志》记载：“景德镇雄村十里，皆火山发焰......凡舟车所到，无非饶器也。”这里引领着世界瓷器的设计和生产时尚，被誉为世界瓷都。

 

    “白色的金子”——隔海相望的迷恋 

 

      13世纪末，威尼斯人马可·波罗从中国带走了一些瓷器回到欧  洲。马可·波罗在中国游历了十几年，他对中国的生动描述使欧洲人对这个制造出如此精美绝伦的瓷器的东方国度充满了向往。  

 

 

 新航路开辟（15世纪到17世纪，欧洲的船队出现在世界各处的海洋上，寻找着新的贸易路线和贸易伙伴，以发展欧洲新生的资本主义）之前，欧洲和东方之间有奥斯曼帝国、伊朗萨法维王朝和印度莫卧儿王朝三个强大的伊斯兰国家阻隔，陆上往来交通不便。中国瓷器在欧洲的贸易被阿拉伯商人垄断，欧洲人只能以转口贸易的方式从西亚和埃及市场少量获得中国瓷器。 

     在欧洲难以见到的中国瓷器就这样被奉为珍宝，有些瓷器被放置在金质、银质器座上，价比黄金，被称为“白色的金子”。

     这里有一个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

     1717年，酷爱中国瓷器的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都二世，遇到了收藏在柏林夏洛滕堡宫和奥拉宁宫中的151件价值27000塔里尔（德国旧银币，在当时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的中国康熙时期青花龙纹将军罐。国库空虚的君主为了得到这批瓷器，用600名全副武装的萨克森近卫骑兵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交换，因此这批瓷器又被称为“近卫花瓶”或“龙骑兵花瓶”，它们之中的绝大部分至今仍收藏在德国德累斯顿的茨温格宫中。

 

    在欧洲，对于中国瓷器的追捧从贵族蔓延至乡绅和市民。17世纪末18世纪初，中国瓷质餐具在欧洲盛行，当时欧洲人对于中国瓷器的推崇，甚至达到了神化和迷信的程度。

 

    传统与出新——明清景德镇外销瓷

 

    通观世界各地博物馆的景德镇瓷器收藏，以造型与装饰来区分，大致可以分为三类：1.中国风格，即瓷器的造型和装饰与中国市场上的产品无异；2.混合式，即瓷器以中国传统造型配外国装饰或外国造型配中国传统装饰；3.外国样式，造型与装饰均来自国外，专为国外市场生产的瓷器。

 

    中国风格

 

    中国是地区大国，东亚与东南亚地区各国深受中国文化影响，中国流行什么，各国便马上效仿。因而这一地区的外销瓷品种与中国国内所销售的品种基本相同。

    从新航路开辟到1684年中国全面放开海禁这一段时期，瓷器外销是违法行为，生产、贩运均有风险，因而中国样式是主流，为特定市场个性化生产极少。

    中国样式以盘碗之类生活日用器为主，装饰纹样由龙、鹿、鹤、缠枝花卉等。

 

清前期景德镇窑青花麒麟送子纹罐

南昌大学博物馆藏 | 文物出版社

 

     融合式样

 

    融合式样基本上是专为国外市场制作的一类瓷器。融合式样包括克拉克瓷、伊万里样式、满大人样式等。

    克拉克瓷是明万历前后景德镇根据对国际市场需求的理解而专门设计供外销的瓷器新品种。当时葡萄牙人垄断了欧洲与中国的远洋贸易，瓷器是用葡萄牙三桅船“克拉克”运输，因此欧洲人就把这种船运输的瓷器称为“克拉克瓷”。

    克拉克瓷以日用碗、盘为主。以开光的方式来组织画面，开光有圆形、菱花行、莲瓣形等。开光内所绘图案都是中国瓷器中常见的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等；后来也出现西方神话、宗教图案等。

 

清早期景德镇窑青花西洋乐师奏乐图折沿盘

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藏 | 文物出版社

 

    伊万里样式是日本瓷器在吸收中国瓷器风格的同时，融入了江户时代审美元素产生的一种样式。特征是釉下青花与釉上彩结合，再绘金彩的一种瓷器。由于大量使用红彩和金彩，颜色鲜艳，整体风格显得绚烂夺目、雍容华贵，与当时欧洲流行的洛可可风格契合，颇受欧洲消费者喜欢。

 

清早期景德镇窑青花矾红描金花卉纹咖啡壶

南昌大学博物馆藏 | 文物出版社

 

    满大人一词来源于葡萄牙语的“mandar”，意即统治或管理，是葡萄牙人对中国官员的一种称呼。

    满大人样式绘画技法采用欧洲的油画透视法，画面多以男主人为中心，装饰图案有清装男女老少，背景为厅堂、庭院等。生动反映了清代官宦富商的安居乐业、富足悠闲的家庭生活，描绘了一个令人向往的东方社会。

 

清中期广彩满大人纹碗

南昌大学博物馆藏 | 文物出版社

 

     外国式样

 

    为适应欧洲的生活习惯、融合西方式样的中国瓷器，即所谓的“中国形” (Chinese Imari ) 瓷器开始出现。欧洲各国东印度公司为了开发中国瓷器贸易的潜力，逐步把中国瓷器的造型和装饰花纹改为西方样式。

 

 

    在16～18世纪，欧美各国订烧瓷有一类被人们称为纹章瓷。指的是在瓷器上绘有欧美一些国家的贵族、都市、公司、军团、社团等特有标志的瓷器。这些纹章大体可分为名人徽章、城市徽章、机构或公司徽章、军队徽章等。

 

清乾隆景德镇窑粉彩描金瑞典王室纹章盘

瑞典哥德堡市博物馆藏 | 文物出版社

 

    在17世纪前后，外销瓷有一类是专门针对日本市场的订烧瓷，被日本人称为古染付和祥瑞瓷。古染付是明天启年间出口日本的景德镇民窑青花瓷，其风格拙朴，最基本特征是器物口沿或边角都有像被虫子咬过的剥釉痕迹。祥瑞瓷因其中有些器物带有“五良大甫吴祥瑞造”而得名，有青花和彩绘两种。青花发色鲜艳，有浓淡层次，绘画自然清晰，口沿带酱釉。彩绘祥瑞瓷是青花加五彩进行装饰的同类器物。

 

清早期景德镇窑青花牛形盘 | 文物出版社

 

    明清景德镇瓷器展示的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瓷器工艺美术既广泛吸收西方因素，又为诸多国家所取法。东起日本，西至西班牙、荷兰等欧美各国，凡其所到之处，景德镇瓷器都备受欢迎，难以计数的异域仿制品被大量生产，影响甚至改变了当地的工艺美术进程……明清景德镇瓷器，具有真正的世界意义。

  

 

参考资料

彭明瀚《明清景德镇外销瓷与制瓷技术外传》

甘雪莉《中国外销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