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考古报道》第十二期
“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觞上帝、鬼神”,这是《史记·封禅书》中的一句话,说的是禹铸九鼎这件事。禹辅佐舜,并接替父亲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然后接受了舜的禅让,成了新的天下共主。九州稳定,四海升平,赋税既定,万国遵从,禹铸九鼎。鼎成为国家和权力的象征。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我国古人的观念中,一个方国、部落最重要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祭祀,一件是战争。祭祀需要使用青铜礼器,青铜礼器意义重大,因而制作工艺考究,不仅造型凝重,而且表面还饰有繁缛的纹饰。商代,尤其是到了商代晚期,青铜礼器大多以细密的云雷纹作为地纹,再在上面施以凸出于器表的兽面纹、龙纹、夔纹、凤鸟纹、蝉纹等主题纹饰。这些纹饰的母题大多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秘动物,与器形结合在一起,造成了一种庄严肃穆乃至森严可怖的气氛,从而更加强了青铜礼器的社会功能,并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商代饕餮纹青铜瓿
商周青铜器装饰出现频率最高、最为典型的纹样,便是研究者通常定义的兽面纹,也叫饕餮纹。古代文献记载,饕餮是一种凶兽,“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也有人认为饕餮是古代一种凶残的人。“贪财为饕,贪食为餮”。饕餮纹的特点是突出表现头部,许多没有身躯;而有身躯的,则将身躯对称地展开于头部两侧。双目很大,又突出于面部之上,巨睛凝视,令人望而生畏。
龙纹铜壶腹部纹饰
《左传》里记载,宣公三年王孙满在回答楚子的问鼎轻重时说,“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王孙满认为一些动物能助巫师通天地,它们的形象铸在青铜彝器上,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可以使上下和谐、国泰民安。有学者说,艺术越古老,它越亲近动物题材,以地域为区分的人群,都会用神化了的动物认同信仰。早期人类社会,动物被看作具有神奇力量,而人则是被动的,对自然的无奈、恐惧与敬畏,使得人们期盼神力的庇护。商周青铜器上种种纹样现象,首先不是出于奇异的审美观念,而是出于对自然力的崇敬。
当时间行进到西周中期至东周初时,青铜器演变为以礼乐器为主,用于“明贵贱,辨等列”、“纪功烈,昭明德”。青铜器饕餮纹饰已退居次要地位,装饰形式也与前期不同,多运用二方连续的带状纹样,常常一个母题织成带状的连续、反复,整齐中求变化。其一唱三叹的形式,给人有条不紊的节奏、韵律之美。这和礼制观念强调等级与秩序密切联系,也与《诗经》叠章法的表现形式相似。
商代饕餮纹陶印模
前一时期占主导地位的饕餮纹、夔纹数量减少,面积缩小,这是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发生的现象,人对自然,从偶尔取胜到掌握主动甚至以挑战者的姿态出现,于是,饕餮纹消失了。不过,饕餮纹虽然消失了,它所承载的内涵与精神已长久地内化在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