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承保护困境—以蒙医文化的教育问题为例
摘要:基于“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目前所面临的传承与保护困境,梳理国内外相关文献并对其现状、存在问题及对策建议展开讨论。以“蒙医文化的教育问题”为切入点,力图透过蒙医文化教育概览民族医学文化教育现状,重点运用文化社会学的理论对蒙医文化教育的现实案例展开深入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即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传承和保护需要政府、社会、个人三方面的共同关注与支持来解决文化现代化转型过程中的迟滞问题。
关键词:“民族医学文化”“文化传承与保护”“蒙医文化教育”
一、研究背景
近年来,随着人们对化学合成药物的毒副作用认知程度逐渐加深,加之中医药文化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逐渐扩大,中医药以副作用低、纯天然药物治疗疾病等特点广泛受到民众关注,改变了一部分民众的就医看病观念。少数民族医学文化作为中国传统医学文化和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引起了人们的高度重视,迎来了蓬勃发展的新阶段。但是,对于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来说,所面临的不仅仅是仍占主流的西药的挑战,还要防范境外医疗机构对专利、药材的垄断。在此机遇与挑战并存的现代化时代背景下,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传承与保护成为需要我们关注的社会关切。
(一)研究问题的提出与选择
本文的研究问题以蒙医文化的教育现状为切入点,分析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在现代化转型过程中所遇的挑战是什么以及基于文化社会学视角下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少数民族医学文化与其他医学文化相比,最突出的价值在于采用一种物质或非物质的手段来治疗疾病,医疗实践积累的大量实用经验成为诊断、治疗的判断依据。少数民族医学文化是少数民族人民生活实践经验的总结,也是历史发展的见证,是有重要价值的珍贵文化资源。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中主要且具有代表性的有:藏蒙医学文化、维回医学文化、苗壮医学文化等。少数民族医学文化具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性,具体体现在其传统性、活态性、地域性、生活性和民间性。[1]
具体来说,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在现代化转型过程中所遇的挑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文化传承后继无人的严峻形式;二是专利保护制度体系尚未健全的被动局面。蒙古族人民生活在蒙古草原,逐水草而居,世称马背民族。蒙医文化在吸收部分藏医文化理论基础上结合本民族生活经验,形成了具有自身地域特色的医学文化体系。对于骨伤、脑震荡的治疗以及白血病、牛皮癣、甲亢等专科疾病的治理有独到的治疗方式,并且在民族医学文化中享有很高声誉。[2]之所以选择“蒙医文化的教育传承保护”为案例主题,一是来自生活经验的灵感闪现。本人从小生活在内蒙古自治区,对于蒙医文化自小耳濡目染有自己的观察和思考,含有大量的个人经验积累;此外,笔者在本学期参观了北京市民族文化宫,印象最深刻的是“内蒙古、新疆、广西、宁夏、西藏自治区成就展”,民族医学文化是少数民族人民长期生活积淀而成的智慧结晶,参观过后笔者在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问题—民族医学文化如今发展的现状如何?未来何去何从?最终选定以“蒙医文化的教育问题”为小窗口,透视民族医学文化传承的大浪潮。二是因为蒙医作为民族医学里的典型代表,能够以小见大近似地折射出整个民族医学文化的发展现状。
(二)研究意义
1. 理论意义
研究“少数民族传统医药文化现代化转型之路的困境与挑战”是一个较少人关注和研究的议题,但并不代表它的学术价值不足一提。此研究一方面可以充实医学理论,对我国的医学学科尤其是中国传统医学学科的建设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另一方面,用社会学的理论和视角去分析“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传承保护问题”是跨学科和多领域的融合,研究内容涉及文化传承、资源调查与保护、现代开发与应用、知识产权保护等文化、经济和社会方面的内容,有利于提升文化社会学理论面对中医药文化的解释力度。促进不同学科之间互相印证、互相引鉴,对社会学等社会科学学科及医学等自然科学学科来说都是一个理论进步和本土化发展的好契机。
2. 实际意义
民族医学文化不仅仅是中国传统医学文化的重要代表更是中华文化的瑰宝,既是重要的卫生资源更是长期积淀的文化资源。民族医学文化是我国当代卫生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一,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承对复兴传统文化尤其是民族文化有重要意义,有利于推动中国传统文化更好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提升国家的文化软实力。国家形象中的软实力即是文化的传播[3]。第二,民族医学文化是一种健康、天然文化的代表,研究民族医学文化如何更好适应当今社会,为民族医学文化发展构建良好的社会环境,有利于人们培养健康的生活方式,对满足现代社会民众对于养生、健康、美容等多方面的需求有重要推动力,推动健康中国战略的实施。第三,民族医学传播有助于构建和谐社会,民族文化交流交融促进民族关系良性发展,其内在价值理论本质上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内在联系,促进中医药文化浸润社会方方面面,有助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建设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筑牢。
二、文献评述
(一)文献综述
1. 关于“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研究现状
(1)利好方面
目前,流传至今并经由系统整理的民族医学资料共35种。理论体系较为完善且发展较快的民族医学文化主要通过本民族文字记载得以传承,如藏医文化、蒙医文化、维医文化、傣医文化等。民族医学文化的教育现状主要表现在民族和地域发展不平衡,全国范围内对于中医文化的接受程度具有较高水平的一致性,但对于民族文化的普及仍局限于民族人口和民族地区内部,具有很强的闭塞性。政府对待民族医学文化的发展问题上始终持有积极、鼓励态度。自1984年第一次全国民族医药工作会议后,各民族地区的医疗、教学科研机构都掀起了民族医学文化复兴的高潮。如今,国家在重视和鼓励、推广民族医学文化发展方面已取得初步成效,至今已有1000余种民族药成药具有国家标准,47种民族药纳入了社会医疗保障药的目录。[4]
(2)存在不足
第一,在民族医药产业发展方面,不同的民族医药发展程度差异性较为显著。目前得到国家认可的少数民族药只有藏药、蒙药、维药和傣药取得了相应的国家级标准,其他民族的自制药物由于没有得到国家的认可而被禁止使用。[4]第二,在各民族医学文化自身发展方面,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学术发展和临床实践的能力存在明显不平衡的问题,民族医学文化的学术规整历经30年已基本完成并取得成效,但临床能力仍处于刚迈入现代科学阶段。第三,在民族医学文化教育发展状况来看,各民族医学文化在教育工作进展非常不平衡。其中蒙医文化、维医文化、傣医文化、壮医文化等理论体系较为完备;而苗医文化、瑶医文化、彝医文化、哈医文化、朝医文化等处于刚完成基础理论方面的书籍整理工作,有甚者基础理论仍处于挖掘与整理中。
2. 关于“中国传统医学文化”的研究现状
目前,“中医药文化”在国外的研究非常少,一方面是由于外国学者文化、知识、政治背景的阻碍,对中医药文化的研究有一定难度;另一方面是因为国内的学者对中医药文化的传播机制还不够健全。从知网上来看,有关“中医药文化”的外文文献凤毛麟角,有三篇文章都是对外汉语专业的学者在对中医药文化进行翻译工作,但其翻译及传播仍停留在基本阶段,对中医药文化的外延内涵及深层次系统性介绍方面存在短缺。真正推动中医药文化进入全球视野的主力是国内的中医药专业人员,通过参加国际学术年会来达到国内外交流的目的。
统计发现,随着中医药国际化进程的加速和相关学术政策的鼓励支持,中医药学对国际交流的认知和认同逐渐加强,SCI发文近年来呈现快速增长趋势,23所中医药院校作为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单位在2004-2013年间的SCI发文量为6022篇,且上海、南京、北京、浙江、广州五地中医药大学的发文量就占全部发文的54.73%。[5]
在知网上查询有关“文化社会学”“中医文化”“文化传播”等关键词,可以发现相关的论文数量并不是很多,阅读并梳理相关文献后发现绝大部分论文都是站位中医药专业未来发展的角度上集中讨论中医文化传播的困境以及传播机制问题,只有极少量的论文是站在社会学的视角来分析中医文化的现代化问题。关于中医药自身的专业性研究的主体依旧是医学专业学者在积极推进,但是可以看到目前越来越多的社会科学学科开始关注到中医药文化,并且不同学科开始采用跨学科视角和理论背景集中对“中医药文化传播”这一议题展开深层次的讨论。此外,我国有关中医药文化传播的研究仍处于较为初级的水平,不仅研究的成果较少,而且研究范围相对较窄,内容不够细致深入。[6]
3. 关于“蒙医文化教育”的研究现状
国外研究没有查询到与“蒙医文化教育”这一主题相关的文献。目前关于蒙医文化教育的国内学术关注点主要在客观物质条件层面,比如教学机构的设立、办学层次与规模的建设等方面,[7]而在蒙医文化教育的主观意识层面却少有涉及,这也与人文科学鲜有涉猎民族医学文化教育主题有关。有关“蒙医文化教育”的文献有期刊文献10篇,蒙医学教育发展史有3篇、蒙医学教育发展研究1篇、蒙医药教育发展1篇、蒙医药发展史3篇、东方医学发展史1篇。在蒙医文化教育发展史的研究中,宝音图等《蒙医教育发展史》[8]和斯琴等《蒙医学教育发展简述》[9]都是从蒙医教育的三个模式即家庭制教育、寺院制教育和学院制教育介绍蒙医学教育发展历史的,分析蒙医教育在这三个不同时期教育模式中的特点、形式和变化。阿古拉《蒙医药学教育特点及发展思考》简要介绍了蒙医药学教育的特点和发展现状并提出了要突出蒙医药学的特色,培养创新科研能力等策略。[10]
(二)理论视角
文化社会学视角下看待蒙族医学文化教育中的传承或传播问题,采用的理论分析框架有文化传播理论、文化转型理论、文化资本理论等。
1.文化传播理论
在文化社会学中,文化传播被定义为一种社会活动,是人在社会活动中对文化的分配和享受。文化传播要在一定场域内实现需要满足四个条件,第一,文化的共享性。这是文化传播的首要条件,指人们对文化的认同和理解。第二,传播关系:即社会关系,是在文化传播中发生的关系。第三,传播媒介:即文化传播的中介,经由何种媒介实现传播过程。第四,传播方式:可分为横向传播和竖向传播。
2.文化转型理论
文化转型是指一种文化顺利实现结构性调适并持续发挥社会整合作用。[11]国内学者对于文化转型理论有以下几种观点:费孝通先生认为文化转型是传统文化的新生途径,费老对人口较少民族的实地研究中渔猎文化、狩猎文化在生态环境、社会环境发生巨大变化的时代如何保存下去,这些民族如何长期生存进行了思考,提出“文化自觉”的概念—认为主动的文化转型能发挥原有文化的特长,求得民族的生存与发展。[12]文化转型只是文化变迁中的两个相反方向的结果之一,文化变迁的另一个可能的结果是文化消失或失范。
3.文化资本理论
布迪厄的文化资本泛指任何与文化及文化活动有关的有形或无形资产,以蒙医为代表的民族医学是文化资本的一种。布迪厄认为文化资本在日常生活中,同金钱及物质财富等经济资本一样,具有相同的功能,但是只有在获得制度合法性认可和市场化的条件下,才能实现文化资本向经济资本转化,即实现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转型。
三、研究结构
(一)研究框架
本文的研究框架遵循社会学中提出研究问题的一般逻辑来进行,即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寻找理论、用理论分析现象、提出结论与个人反思等步骤。具体来看,本文先对研究问题的发现、提出过程进行说明,即“民族医学文化传承与保护”为什么会成为研究问题?为什么要以“蒙医文化教育”为具体案例?随后,笔者对文化社会学中的相关理论进行查找和筛选,找出与这一研究主题具有高度相关性和契合性的理论架构,构成本文的理论框架。最后,将现实案例—“蒙医文化教育问题”解构、拆析,在已有理论框架之下对这一案例进行逐一剖析,总结研究方法和逻辑上的不足点。
(二)研究内容
本文的研究内容重点在于运用文化社会学的相关理论分析蒙医文化教育,文化传播理论分析蒙医文化教育中传承、传播两者相互作用的机制;用文化转型理论说明蒙医文化教育是其民族文化现代化转型之路的必然手段,也是复兴民族文化的重要推动力;以布迪厄的文化资本理论阐述蒙医文化教育中的文化资本如何转化为经济资本,实现民族医学文化创新性发展。整体上来看,本文结构是以“以小见大”的方式回看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承传播之路,以典型代表为案例分析,最终目的依然是研究民族医学文化的现代化转型问题。
四、研究方法与资料
本文通过文献研究法了解当前国内外对于“中国传统医学文化”、”中医药文化传播“”蒙医文化教育体制”这三个主题的研究现状,寻找有关本选题的理论依据。
研究资料主要来源于知网上的期刊论文、硕士论文等文献,其中期刊论文占多数。查阅并分析“民族医学文化”为主题的论文共有7篇,其中以“民族医学文化传承、保护”为主题的文献有2篇;以“民族医药文化转型”为主题的论文有1篇;以“民族医学文化现状分析”为主题的论文有1篇。此外,文献的分类上期刊论文有4篇;硕士论文有2篇;博士论文有1篇。关于“中医药文化”的相关文献,笔者共下载阅读了17篇文献并对12篇文献进行了精读和框架整理,其中9篇论文是文化社会学与中医药文化或者中国传统文化的交叉研究、3篇论文是中医药文化专业未来发展的研究,剩余5篇文献是关于中医药文化传播的策略研究。通过对17篇文献进行梳理、分析和比较,关于“中医药文化传播”的综述范围可分为三类:第一是关于中医药文化传播过程中策略机制的研究评述。第二是关于中医药文化现代化转型及未来发展的研究评述。第三是文化社会学视角看待中医药文化传播的研究评述。
五、研究分析
(一)发现并提出问题: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转型过程中的困境
民族传统医学文化作为非物质文化的代表,日益得到政府的关注和重视。2006年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只有藏医药1项进入;2008年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目中已有6项进入;在最近的第三批名录中,又有4项民族医药榜上有名,其中包括云南省的彝医药(彝医水膏疗法)、傣医药(睡药疗法)①,民族传统医学文化迎来了蓬勃发展的大好时机。
但与此同时,民族传统医学除了藏医、维医、蒙医、傣医的发展保护取得一定成效外,多数仍处于落后和濒危的不理想状态,主要表现为:
第一,诊疗技术失传。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诊疗方法具有很强的实践性和难再生性,技术的传承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目前诊疗技术的掌握者多为老龄、高龄专家;还有大量的技术、秘书、医方已经失传,在没有文字的少数民族内部这种问题更突出。
第二,文化传承人才断层。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传承的突出特征是隐蔽性和小范围化,除藏医、维医、傣医已有政府承认的院校培养和师承培育体系,其他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承仍以“口传身授”为主。不仅传承的方式单一(仅靠记忆相传,而无文字记录),而且还持有旧有的“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的强烈保密性意识倾向,加之民族医生的子女对于职业的选择自由,民族医学文化后继无人的情况已屡见不爽。
第三,发展空间受阻。如今社会中,民族医学的存在主要分布与民族医院、民族医生个体诊所和分散于民间的“兼职医生”,民族医院所能覆盖的范围很小,且未纳入国家医疗体制之中,民众就医时会偏好选择可以得到一定比例报销的公立医院和卫生院。至此情况下,民族医学的发展空间狭窄,文化发展自然受限。
第四,科学技术水平落后。民族传统医学在临床实践中多依赖长期旧有的工具和设备,科研能力和开发水平落后,大多仍停留在经验的整理与总结中,难以跨步骤进到更高层次的科技研发阶段。民族传统医学治疗所开的药物沿袭了原始的细蒸慢熬模式,成品、半成品稀缺;而日本、韩国等国家已经研发出更方便有效的药成品,例如饮片、散剂、膏剂等新形式药品,药物研究技术水平的落后对民族医学文化的发展无疑是雪上加霜。
第五,民族药物资源及专利保护不力。民族医药文化中的药物资源是其可持续发展的决定因素,而药物资源如今却面临短缺乃至枯竭,无序的采摘和挖掘没有得到有效制止和管理。有学者对拉萨市濒危藏药资源进行的一项调查研究,药材资源尤其是藏药红景天、冬虫夏草、藏茵陈、水母雪莲、独一味等资源已濒临枯竭。[13]此外,民族医药文化的专利保护亟需重视,我国的许多民族医药文化成果被日本、韩国等国家抢占先机,痛失了很多珍贵的文化专利机会。
(二)运用理论具体分析:文化社会学视角理论在“蒙医文化教育”中的运用
社会现代化是一种社会变迁的过程,指的是社会在科学技术的引领下,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脱离传统社会的进程。对于民族医学文化而言,现代化的挑战主要来自科学理性的挑战,主要包括现代医学研究范式、教育体制以及规范医学实践的标准化管理手段对民族医学的制约。[14]
1. 文化传播理论:传承与传播并举的蒙医文化教育体系
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播离不开人,同时也离不开社会;文化传播是一种社会活动,是人们在自己的社会活动中对民族医学文化的分配和享受;民族医学文化传播过程依靠文化共享、传播关系、传播媒介、传播方式4个条件得以实现,缺少任何一个条件,其传播过程都无法实现。
目前,蒙医文化的传播主要局限在蒙古族聚集的地区。就内蒙古自治区来看,大众传播途径有:内蒙古日报、各盟市日报刊登的蒙医相关采访报道、蒙语卫视播出的《蒙医药》节目、传统医学学术杂志《中国蒙医药(蒙)》、蒙医书籍《饮膳正要》《甘露四部》《蒙药正典》等。小范围传播方面有科尔沁地区的蒙医世家和包氏整骨家族;教育传播方面有内蒙古医科大学和内蒙古民族大学的医学专业。⑦蒙医文化教育是实现文化传播的官方途径,蒙医文化在教育中传承,又借由人才实现文化传播,文化传承与文化传播相辅相成,在教育体系内通过医学人才的培养不断进行生产与再生产过程。
蒙医知识在现代社会的传播情况不容乐观,用文化传播理论分析民族医学文化传播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可以从文化传播所需的四个条件入手。第一,文化共享方面,蒙医文化传播发展受阻很大程度的原因是文化认同危机。在如今西方医疗体系占主导地位、蒙医从业人员的队伍规模小,技术进步缓慢,再加之传统文化在现代教育中土壤的流失,文化传承面临很大问题的情况下,大众对民族医学的“不科学”“疗效慢”“不靠谱”的质疑声此起彼伏。第二,传播关系方面,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播机制一直都局限在民族地区内部,导致宣传力度和宣传范围不尽人意。此外,蒙医文化传播的内容过于民族化、小众化,晦涩难懂,导致大众对其接受、理解程度较低,所以取得的传播效果甚微。第三,传播媒介和传播方式方面,近年来大众传播媒介的兴起使得蒙医文化传播方式变得多样化、碎片化,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虚假信息、虚假广告对民众进行误导、诈骗的现象,影响到了蒙医文化传播的正面积极效果。
学校传播是蒙医文化传播中关键环节,不仅因为学校传播是个人掌握民族医学文化知识最直接最系统的方式,更因为学校传播的传播范围广泛、受众人群多、传承性好等优势,如此学校传播带动人才传承,人才队伍的扩大进而带动社会传播。
2. 文化转型理论:蒙医文化教育的现代转型
蒙医文化在两千多年的历史进程中延续下来,进入现代社会面临着转型挑战,能否顺应现代化实现文化转型对于它来说是一个急迫的问题。回顾传统蒙医文化的教育历史,最早培养蒙医医生的方式是通过祖传的“家传”或言传的“师带徒”的教育方式。⑦直到1958年国家对蒙医药文化进行扶持政策,在内蒙古医学院开设蒙医本科专业,从此蒙医文化教育步入了现代化的教育体系,走上了蒙医文化教育的现代化转型之路。目前,全国范围内的蒙医专业院校有8所;在内蒙古自治区有7所,包括蒙医高等院校2所、蒙医专科院校2所、蒙医职业学校3所。⑦蒙医文化教育体制不断健全完善,逐渐迈向体制化、现代化。
蒙医文化教育中的伦理内涵凝结着蒙古族人民对生老病死的看法和对整个世界的观点,比如和谐辩证的自然观、英雄精神的自我认知、倾囊相授的传承态度以及受藏传佛教影响的乐于施舍等价值内涵。⑦文化的现代化转型固然迫切,但文化转型过程中重要的内在伦理内涵不应“全盘西化”也不宜“照搬照抄”,内蒙古民族大学医药学院的课程大纲中,关于伦理学的课程只有一门基于西方医学伦理学的医学伦理课程;主要传授内容是西方医学从医时需遵循的伦理原则,并不适用于我国尤其是蒙古文化地区的实际情况。蒙医文化教育的作用不仅仅是传授医学技术,更为根本的是帮助从医者树立职业道德精神、发扬民族医学伦理精神以致发扬民族文化,如若将最核心的伦理教育“偷梁换柱”为西方的伦理教育,试问文化自信的立足之地何在。由此可见,蒙医文化教育中缺乏蒙医伦理的教育是一个不容小觑的问题。
3. 文化资本理论:蒙医教育中的文化资本向经济资本的转化
布迪厄的文化研究强调了实践导向,力图勾连宏观和微观,从而在个体主体性与社会规制性之间达到平衡。按照布迪厄对“文化资本”的分类,“身体化形态”的文化资本对应的是通过家传、拜师或自学等习得蒙医文化知识的专业医生;“物化形态”的文化资本主要对应民族医药著作、器物、商品等;“制度化形态”对应执业医师资格、 医疗机构许可证、药材标准、医保目录等制度化许可。此时,传统文化可以被理解为一种“惯习”,文化的变迁需要长时间的实践培养以及与之匹配的场域环境。
蒙医文化教育除了学校课程的知识传授,还应建立健全蒙医人才从业、就业以及蒙医产业等体系。发展蒙医文化教育的主要目的不只是培养更多的蒙医学生,而是要实现从文化资本到经济资本的转化。只有文化资本成功转化为经济资本,蒙医文化的发展才是可持续化和适应市场化需求的发展。目前,蒙医人才的从业资格体制还不健全,人才多集中为蒙古族,其他民族的人才吸纳工作进展受阻;并且国家对蒙医医师资格及许可的政策尚未完善,政策规定和落实存在些许漏洞,导致蒙医从业医师的培养路径不清晰、透明。文化资本到经济资本的变迁过程不仅需要学校这一文化教育场域环境,更需要受教育到实际从业过程中社会场域环境的匹配。
六、总结与反思
(一)结论
本文的研究希望达到深入挖掘蒙医文化教育中的民族特殊性是怎样的体现的、现代教育如何能在保持民族特色的基础上实现融合发展,通过蒙医文化教育来获得更多关于民族医学文化的认同感,从而进一步更好探索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承保护道路。以上的讨论说明,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传承和保护目前面临挑战和危机,需要政府、社会、个人三方面的共同关注与支持来解决文化现代化转型过程中的迟滞问题。民族传统医学文化要实现在21世纪的创新型发展,离不开现代技术和医学基础理论的支持来获得更大程度的科学性认可;同时更需要医学人才的接续传承。
(二)对策建议
应对如今民族医学文化传承和保护困境,为了更好发展民族医学,弘扬民族传统医学文化,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进行调整:
第一,培养少数民族传统医学人才与高等教育相衔接。虽然我国自20世纪80年代起相继成立了一些少数民族传统医学高等教育学校,但成熟完善的教育模式还处于探索阶段。改变旧有的少数民族传统医学人才断层局面,要从教育体制的调整入手。年轻教师多增加临床锻炼和实践的机会、撰写民族传统医学教师培训和学生培育的教材、增多民族医学生的实验操作机会、建立民族医学文化相应协会和组织、建立相关民族传统医学的职业考试制度、健全从业的规章和业务规范等等。
第二,借用人文学科理论的阵地弘扬民族医学文化。
民族医学文化在适应现代化转型过程中,不应“全盘西化”也不宜“固步自封”。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虽然在研究方法和理论背景上存有很大差异,但“民族医学文化”这一社会议题成功地将两个风格迥异的学科领域完美凝聚在一起,促使两者共同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做出各属专业领域的贡献。在医药科研问题上不单纯是传统意义上的医药问题,而应当结合特定的民族文化视角,综合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来进行考察。既要关注少数民族传统医药文化、医疗技法的搜集整理,拯救濒危消亡的民族医药文化,又要重视医药的实际开发研制。[15]自然学科集中研究药品的实际开发与技术进步,人文学科挖掘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播、传承策略并进行理论指导;在学科合作的过程中两者互为补充,形成从理论到实际的良性循环。
第三,民族传统医学文化顺应市场化、时代化潮流。
以往的民族医学文化的生产过程处于自然经济状态,文化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效率低下、缓慢,经济效益不容乐观。文化市场化是顺应现代化发展的必然归宿,如:依靠民族文化资源特色优势,创造更多文化产品,用文化带动民族医学文化走向更广阔舞台。
(三)反思
1.研究方法上的反思
已阅读的文献中绝大部分都采用了定性研究方式,极少部分的文献会采用定量研究的方式,个人认为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并无优劣之分,但在“民族传统医学文化传承与保护”的议题下可以进行两种研究方式的结合,这样对于一些研究结论可以更以更直观、系统的方式展现在大众面前,提高民族医药文化研究结果的推广性。在少量的调查研究文献中,也有一些不足之处。第一,调查问卷的抽样问题,在抽取研究对象时没有采用严格的分层抽样,可能会出现样本的代表性不强导致结果和实际有所出入的问题。第二,调查问卷的样本量较小,只是限定在某个城市人们对民族医药文化的社会认知程度的测量,难以推广到全省甚至全国。第三,问卷的具体问题和提问方式需要改进,列出的答案也需要更全面,开放性问题可适量增多。
笔者在对“民族医学文化的传承与保护”的研究方面,同样存在一些不足和遗憾。首先,在资料收集方面未能深入实地考察民族地区及民族医院在民族医药文化传承中的现实实际情况是最大的遗憾。即使进行再多的文献研究仍只能停留在第二手资料有限性和片面性的资料,缺少生动丰富的实地资料。其次,在研究方面采用的是定性研究的文献研究方式,如能将调查研究、量化分析与个案访谈进行一定程度的整合,取得更为精确、深入的资料一定可以为民族医学文化传承这一议题做出更多的实质性学术贡献。
2.研究逻辑上的反思
目前国内关于“民族医药文化传承与保护”的研究逻辑多局限在医药专业内部和民族地区,其他学科的研究目前还比较浅,数量也较少。个人认为传播民族医药文化不仅仅是中国医药专业学科的内部责任,是社会学科及自然学科都应该去传播、研究的一个领域。在研究逻辑上可以扩宽学科视角,尝试用不同学科的理论视角和学科背景研究中国医药文化,加强各学科之间的理论交流。此外,中国大陆与其他国家的合作程度较低,客观反映出中国学者的国际交流能力存在一定程度的“自说自话”,应加大与其他地区的文化交流,推广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研究走向国际。
各民族医药是中华民族传统医药的组成部分,要努力发掘、整理、总结、提高,充分发挥其保护各民族人民健康的作用。目前,我们正在“充分发挥”上加大建设力度,使民族医学文化浸润中国人民的养生、就医观念,造福世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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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心语